我们活在一个日益抽象的时代。人类文明在信息化、算法化、虚拟化的加速过程中,似乎越来越偏离了一个根本事实:我们是有身体的生物。我们在呼吸、在行走、在疼痛、在做梦。可哲学,却长久忽视了这最基本的存在形式。自柏拉图以来,哲学的主旋律是灵魂对身体的超越、理念对感官的净化、理性的建构对经验的裁剪。而到了笛卡尔,更是直接将身体贬为可怀疑之物。这样一种“去具身化”的理性路径,在近现代哲学中达至高峰,也埋下了意义断裂与虚无失根的种子。

现代人的虚无感,表面是价值真空,实则是体验断裂。哲学越飞越高,生活越失越空。我们在头脑中建构宏大理论,却在生活中丧失基本感受力。世界不再是被触摸、被倾听、被栖居的地方,而只是被观看、被分析、被评估的数据场。人脱离了身体,于是脱离了真实。

这一点,庄子早有洞见。梦蝶之问,不是玩笑,而是对“体验实在”的终极叩问。庄子不关心“现实/梦境”的二元区分,而在追问:什么是“真的存在”?如果梦中有真实的感受,有惊惧、有愉悦、有起伏,那它是否比醒着却麻木的生活更真实?在我看来,体验不是对实在的模仿,而是实在本身的发生结构。

这正是《菲洛梅迪哲学具身论》开篇要确立的基本立场:体验构成判断的前提,身体是结构参与的本体,不可再被简化为感官错误或偶然情绪。真正的哲学必须回到“我在其中”的存在感中,从具身出发,重新定义真理、自由、判断与意义。

而穿透虚无的,不是语言的澄清,不是逻辑的严格,而是一次次具体的体验:失恋的痛苦、黑夜中醒来的恐惧、孩子的第一声啼哭、看不懂世界的茫然……这些体验不是哲学的外部,而是哲学的起点。只有当哲学再次成为“经验的语言”“体验的反思”时,它才可能回应现代人的空心化危机。

具身性不是情绪泛滥,也不是主观主义,而是一种“结构参与的位置意识”:我站在哪里,我感受到了什么,我能承受多大强度的波动,我如何在体验中调整我的判断力。这种具身判断,是对理性霸权的修正,也是对虚无主义的正面回应。

本章的哲学主张是明确的:哲学不能再只是思辨的升华,而必须成为一种体验的导航系统。正是具身性,让我们在纷乱世界中仍能感知“真实感”;正是体验,让判断不再是冷漠算法,而是带温度的选择行为。穿透虚无,不是靠观念,而是靠感知。回到身体,是哲学对自身的一次返祖革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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